落拓 发表于 2024-7-24 17:25:51

夏末-消逝




一、不完整的天气预报

我在一所自己从未想过的大学里生活。母亲送我的时候又是欣慰又是沮丧。在夏天即将结束时我乘北上的火车来到这里。天气爽朗但不洁净。
苍术与我在一个学校。他学经济,我学法律。我的生活注定是枯燥而沉闷,如同大雨前冗长的阴天。
教授是个很老的男人,秃顶,有很重的北方口音。每次我都坐在最后排的角落里,享受西伯利亚般寂寞的气息。

下课后我被一个女生叫住。我看着她,她每次都作在教室的中间,偶尔会回头一笑。我不确定那是不是给我的。
我很少见到像你这样孤僻而一言不发的男生。
她这么说的时候我的视线正绕到对街。现在的我已经不习惯看别人的眼睛,那种透心的亲近让人若即若离。我只是一只满身灼伤的蜗牛,躲在壳里给自己疼痛疗伤。
我毫无目的地请她喝下午茶。在放着Azrael的音乐餐厅里坐下。她开始跟我谈论Azrael的风格和造型。接着她又将话题转到我的身上。
你很有Decadence的味道。
我很干净,干净到失去原有的味道。
最近很反感与人近距离交谈。我喝完Falla后迅速结帐离开。她在告别之前跟我说,我叫苦夏。
这让我想起夏末前的那个我不曾怀念的城市。

我和苍术合资租了一间离学校不远的公寓。我们约定只有在周末才能带朋友来这里。因为我需要安静。大部分时间我将自己封闭在房间里,等到周末才会逃出去。而这次例外。我累得无法动弹,就无聊地靠在床上强迫自己听心脏呼吸的声音。外面很吵,苍术和他的朋友在聚会,而我躲在房里,寻找安静。
门被轻轻地推开,拿喧嚣马上乘机溜了进来刺激我的神经。我用麻木的表情看着进来的是谁。格子衬衫上长着一张秀明般的孩子脸。他很高,他叫南西。
怎么不出来一起玩?
拜托你出去,我喜欢一个人独处。
是吗?但你的样子告诉别人你是需要朋友的。
那我的样子还告诉了别人什么?
他愣了愣然后说,它还告诉我你可以和我在一起。
出去,你八成神经比我的还有问题。
拓,我只是单纯地想让你开心,真的别无他意。
去你妈的开心吧!玻璃。
聚会结束后的那个晚上,我第一次做梦。我竟然梦到自己牵着南西的手跑在玉米地里。就这样两个人跑啊跑,跑啊跑……一直跑到第二天醒老我发觉天气闷热,容易中暑。


二、找个地方歇脚

我继续坐在后排听秃顶教授唾沫横飞地讲枯燥的劳动法。坐在前排的都将头压得很低,似乎害怕教授的口水会溅到脸上。
这儿很安全,不是吗?
苦夏坐在我旁边的位置问我为什么。
至少口水不会被喷到脸上。
苦夏被我突如其来的幽默吓到,用惊讶的眼神盯着我。

我打算换件干燥的衣服出去。苍术安静地坐在床边看我像游魂一样在房间里穿来穿去,他不会知道我只是为了找一件干燥的衣服。我今天不想再潮湿下去。我几乎翻遍了整个衣柜,最后问苍术,你有没有干燥的衣服。
我周围的一切都潮湿得发了霉。布满暗绿色的苔藓。

苍术说,你很久没打球了。我伸出双手,他们已经腐朽了。换上苍术的衣服我开始觉得背部又开始潮湿起来。或许我真的感染了Decadence的味道。我在耳朵里塞上Azrael的音乐后离开公寓。

我把CD开得很大,耳膜一直处在强烈的的震动中。母亲曾说这样会有损听觉的。几个月前我是好孩子,所以我需要很好的听觉。但现在这些对我来说已经可有可无了。让我意料不到的是北方会有刺眼的阳光。街道上飞驰的是各种彩壳的汽车,嚣张地从城市中心划过。两旁的商店都装饰得很精致,再粗糙的商品摆在里面也会有不扉的价格。行人匆忙地从身边擦过,我只看得到他们嘴角在动,听不到他们说些什么。我的身边充斥着Azrael破碎嘶喊的声线。似乎马上就会叫破喉咙般的呻吟。

我毫无目的地走。走到马路中心,愣愣地看着一辆汽车朝我迎面冲来,不知所措。接着眼前是一阵天昏地眩,我被人推倒在路边,那个人压在我的身上,我耳边已经没有Azrael的声音,只觉得身边有久违的干燥的味道。我在急促地呼吸,我已经痴迷于这种干燥。汽车朝我开来的那一刹,我认定我将从此消失。现在的我已经彻底惊讶,我并不是惊讶自己能苟活而是惊讶压在我身上的不是别人,正是南西。
你还好吗?
……我的CD坏了。

我最擅长的就是这种口是心非。

没有受伤的迹象但我开始潮湿。南西的额头流着粘稠的血却依然干燥。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的可笑,可笑到我竟在南西身上找到干燥。


三、一只猫跟着两只狗绕过三条街

苍术责备我太不小心,反应也比以往迟钝了许多。他还说他担心我现在连篮球是个什么也不知道。最后他说。至少去向南西道谢。我把抽屉打开对苍术说,他弄坏了Azrael。苍术耸耸肩,你已经变得不可理喻。

的确,我从今年夏末就变得不可理喻。我的家庭首先变得不可理喻。我的父亲和我的同学走到了一起,不可理喻。我的母亲嫁给了比她小五岁的叔叔,不可理喻。我从那个夏末之后沉溺于灰色,不可理喻。想着想着我竟然想去看看南西,不可理喻。
没有道理,我就是如此不可理喻。

南西现在应该在学校的医务室。里面消毒水的气味令我反胃。从小到大我一直拒绝进医院,因此我强迫自己健康。这也使我越来越对外界敏感。我持续着呕吐感找到躺在一张简单的白色病床上的南西。见到我来了他很激动,纱布下额头上的伤口似乎也在笑。我手里提着红色的塑料袋。南西并不知道是什么所以他说,来了就好,不要再带什么东西了。
我把袋子扔向他,里面的CD滑了出来,有一道很深的伤痕。
Azrael被你弄坏了。我一脸沮丧。
南西的表情很失落,只为说这个?
……我在迟疑同时也在酝酿该说些什么。
Nancy,这是你的朋友吗?一个女孩捧着一篮刚洗的水果。她很迷人。因为她笑起来令人安心并且有很细腻的声音,你好,我叫辰砂。
显然她是南西的女朋友。他们的确很般配。
酝酿了很久,我最后说,你欠我一张CD。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在挽留些什么。其实我本可以说我只为这个来结束我们之间的关系。结果我说他欠我一张CD,那么我们还有机会见面的。

出了医务室我立即在一个角落里呕吐。我发出奇怪的声音。天近黄昏,从角落里冲出一只黑色野猫,它受惊了。


四、没有头脑,毫无头绪。

这个学校实在太小了,经常能够碰见那些不想熟识的人,比如辰砂。每次经过公寓前那条林荫道总能碰上她。昨天她笑着跟我打招呼。她说南西的伤愈合得很好,不仔细看根本不会知道那里又伤口。我说那很好。心里却失望的认为有条明显的伤疤会更好,至少是个纪念。现在我又发现自己又一个阴暗面,自私。

下个月放假一起无野营怎么样?辰砂说话的样子好象表明我跟她很熟似的。
我喜欢一个人。
原来这样啊,难怪常听Nancy说你是个需要关心的人。
你们很了解我吗?我一脸阴沉地看着她,我是个连自己也不了解自己的人。
她缩着肩膀,也许被吓着了。
帮我转告那个变态,他欠我张CD。
你这个人真的很乖僻也,凭什么说他变态,我看你更像。
我一边走一边听辰砂在身后大叫。这有什么,我只是听见狗叫。

苦夏在我公寓的门口站着,由于等得很久所以她干脆坐到了门口的台阶上。一见到我她便马上站起来。她很更事,一眼便看出我心情不好。实际上我没有一天又好心情。

不请我进去?
给我个理由。
因为我想接近你。
是这样吗?我猛地把她抱在怀里。紧紧地。她在我怀里一动也不动。于是我开始松开手,因为我找不到干燥。
对不起。我说。
她说,没关系。
最后我也没有让苦夏进去。

我的脑子现在真的很乱,纠缠在一起,暧昧得无法理清。

苍术忙着打点行李,他准备和南西他们一起野营。他拎起那件我穿过的衣服问我,还穿吗?我说不了。我明白无论多么干燥的东西在我身上都会潮湿。我看着他把那件衣服折好平整地放进行李箱。,之后它又开始干燥起来。
我笑了。笑得很诡异。比哭还难听。

拓好好照顾自己。
放心,我不会伤害自己。
我建议你再去打打球,你以前很喜欢的。
以前是,现在不是,将来是个未知数。

后来苍术野营回来发现球仍旧愣在那里,只是多了一层很厚的灰尘。我说它会很温暖的。后来,这只是后来的事。后来发生了很多事。
在野营前还有近一个月的时间,我相信还会有事发生。


五、一只落单的鸟怕是烧坏了脑袋。

阳光明媚。明媚角落。角落有我。变得阴暗。
电话不停的响。我在那头听见了南西的声音。我很奇怪自己没有挂断。南西说,我欠你一张CD。
我点头没考虑到他看不到。
他说,你过来,我还给你。
等到他说完地址后我放下电话。花了七分钟的路程到了那个地方。没有什么人。老远就看见个子很高的他像电线杆一样的站在那。他跑过来停在我的面前。久违的干燥。我很直接地说我要我的Azrael。
你不去野营吗?
Azrael给我,这才是重点。
我找了很久。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包装精美的CD,Little fab,我想听这个对你来讲比较好。

我接过那张CD,封面上有两个面容精致的男人在夏日的午后走到石头路上,颜色又华丽的柔和。Little Fab。我的Azrael呢?拓,Azrael从你世界注定会消失的,现在你有的是Little Fab。

我呼了口气,把那张暧昧的CD封面撕掉,一干二净。我说,我要的是音乐而不是这种没用的变态画片。南西庆幸我至少还是收下了那张CD。他说,我喜欢那首《Seven Days》,两个人的和声很美。
是像呻吟般那样吗?我记得我是这么说的。

我把那张CD放在比较醒目的地方。我打算试着去听,没有什么企图。不久我听到苍术在抱怨,他说南西竟说他昨天扭伤脚,不能和他们后天一起去野营了。但我确切记得他刚才还是很好的。
苍术问我,为什么他总是这么不小心?
我摇头。摇得乱七八糟。

我努力让自己记住Little Fab的CD放在床头的枕头下。


六、CD唱机还剩一格电

房间很空,我独自在中间各个屋子里徘徊,耳边不停地听着Little Fab。有一段木吉他的合弦序曲,时间持续得很长,我有足够的理由可以四下张望。我把音效调到RV,突出声音。我在想象歌手的声音,应该会像木吉他那样朴质而沙哑。如果是这样我反倒会很高兴。序曲声音小了下去,中间又有一段很长的停歇,也许是因为等待才变得漫长。
”你还在听吗?……“
不经意中一个深沉男子的声音从左耳贯穿右耳,没有伴奏,像在找人交谈。如果有人在此按下OFF,不知道他会不会失望。
"If you wanna say love……“
或许这就是平常人所说的天籁之音。从另一位男人的嗓子里发出,唱到高音处会利索地降下声调,转得很漂亮。而那位声音低沉的男人总会轻声附和,很完美。这样的纯粹恐怕会被我得潮湿。

《Seven Days》在第三首歌的位置。我破例让自己去听它,南西介绍的。我的事情在上帝的玩笑中变得不可思议动,它没有足够的气力来满足我。我不怪它,毕竟它待在我身边很长时间却还能工作已经是万幸。潮湿是毫无避免。如同我遭遇南西。

充电的过程很乏味。我决定约南西出来。我对自己说,他和无法想象。CD停止转只是一团干燥。


七、玉米地的植物结的很高。

南西说他要去机场接他的父母。但他还是抽空出来了。不晓得这算什么。他花了二十分钟跑到那个我只花七分钟就能走到的地方。结果他早到了四分钟。我对他笑。南西很吃惊,他说我的笑容很干净。我很吃惊。

Little Fab里的两个人是什么关系?我问。
南西不好意思地笑,告诉我他们的关系是情侣。
我说,理所当然。
后来我们就坐在石头路上谈论那两个人的事情。声音深沉的叫子虚,声音细腻的叫玄夜。一个三十,一个十七。有十三岁的差距。我问,你多大?他告诉我我他下个月二十。我说我下个月二十一。南西不信,然后我说,没错,我只有十九岁而已。
原来他父母来这是为了庆祝他的生日。那么我二十岁会和谁聚在哪里?

从南方飞来的客机带着南西慈祥的父母来到这里。我穿着皱皱的宽松T恤不知所以地被南西拉到这里。我一向对温柔缺乏抵抗力。南西的母亲有细致的手,她扯着我的手笑着说我太瘦要多吃东西。这让我想起了夏末前我的母亲。不清楚什么原因,他的母亲竟发现南西额上那一道隐藏得很安全的伤口。她不停地抚摩。一次次地关心像在扎我的心。南西没有告诉她他是为了一个麻木的死魂灵。
他的父亲不多话,只是在一旁安静的微笑。始终微笑。
他的母亲执意要带我一起吃饭,还帮我买了件有明媚色彩的衣服。我没敢在他们面前穿,我担心它会从此变得颓靡。

他的母亲说,我们家南西从小就提到你。
从小?……我表示怀疑。
看来你是记不起来了。他的母亲眼睛笑成一条缝,你还记得你读小学时的转校生吗?那个转来2天的女孩。
转校……?这让我想起那个眼睛很大,说话很甜的女孩。我还记得我说过我要让她当我新娘。
那个女孩就是南西。
南西。
他总是说有个男孩子说要娶他当新娘,我们家南西小时侯实在是长得太精细了。

我开始回忆那双清澈的眼睛。我的新娘竟是南西,这真让人不可思议。南西不解释,只是保持着亲切的表情。所有人当中只有我傻傻地愣在那里,像被撕掉一层表皮的番茄,露出鲜红的果肉和粘稠的汁。我意识到原来那个在玉米地里奔跑的梦是早有预谋的。


八,习惯性保持暧昧不清

我睡了两天两夜,什么也无法想到。南西不断地来电话却打断不了我的睡眠。我不用学失眠者数绵羊便能很快入睡。这是我最拿手的,就是让自己不停地处在休眠中,一刻也不清醒。

CD因充电过度而发烧,它生病了,病得很厉害,恐怕烧掉了神经。这些可怜的玩意待在我身边一刻也不得安定。它很勇敢,即便烧得很,也要把Little Fab抱在怀里。也许继承了我的顽固。

目前最让我想做的事。除了干燥,便是清醒。

还有一段日子苍术就将结束他们无聊的野营。看来我必须马上解决和南西的关系,否则辰砂找不着方向感。没有人比我更懂得潮湿的可怕。

路面潮湿。在我睡着的那几天里不停下雨,我猜想它会是晴天里突如其来的。那样的话,就会有许多没带雨具的人慌张地向四周奔跑。马路显得拥挤而杂乱。汽车司机们都不安地响着分贝很高的喇叭。偶尔会听见急刹车时车轮与地面发出的尖锐声,然后或许会听见人们的叫声,最后便急冲冲地闪来一辆白色的救护车。抑或其实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只是在病态的揣测。揣测自己的天空。

地上没有事故的迹象。一滩滩的泥水躺在路面,被人践踏时发出声响。窗户半开半闭。一株叫不出名字的植物骄傲地占据着窗户的空间,向外伸展着,朝太阳炫耀。南西从窗户探出头时露出惊讶的表情。我将目光转向一边,然后在楼前的一株樟树下蹲着,无聊地看地上的蚂蚁不知辛苦地扛回过冬的食物。它们按完美计划平安地度过年复一年,而我每天醒来时不曾想过今天该干什么。

你怎么来了。

我以为你会高兴的。

是,我很高兴。南西像个孩子一样有爽朗的笑容。这么久了我竟然都没有发现。我妄图让自己灵魂得到宽慰,把所有的事都置之度外,一个人形单影只地穿行。没有什么让我值得挽留,我失去了所有不该失去的东西。它们也毫不保留剥夺我生活的一部分。我的家庭,我的思想。我的Azrael。我的干燥。我不试图去接近什么,结果只是失去更多。

南西。

你第一次叫我南西。

我需要你的干燥。

你……说什么。

你的干燥,我需要。

谁说我不懂得拥抱。谁说上帝注定给我潮湿。在南西身上,能够干燥起来。一位带红袖章的老太太看到我们。我们也看着她。她只是笑笑便离开。南西转过头望着我,他说他终于让他的感情找到终点。

可他哪里知道这只不过是不幸的起点。


九,掉落一地,满地伤痕

我让南西住在我的公寓里,我的目的是希望我身边的东西能因为南西而全部干燥起来。这样的目的被我掩藏的完美无暇。我说我的床很小。他说我睡沙发就好。我没有客气地阻拦,因为这本来就是我想要的。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也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也许我的出发点仅仅是为了不再潮湿。

我很巧妙地利用了南西的干燥。不感到自己有负罪感。

CD唱机能用吗?

当然,他现在很健康,比以往任何一天都健康。

南西小心地把Little Fab放进去,把声音降到耳膜适合的程度,直接放他中意的那首《Seven Days》。整首歌曲只有很简单的**却有很Profect的和声,绝妙无比。玄夜的声音似乎在演绎固执的男孩,子虚紧紧地将声音依附,柔美但不慢。

“……Taday, I know you ,Yesterday,Imiss you。……I dont wanna lose you。I dont wanna use you……why doesthe world deceive why do Imake belive。I would be good whether with or without you……“

我说,如果失去对方是否你真的不在乎。

他说,如果我不在乎那么我早失去了你。

玄夜和子虚的声音开始交融。我的心开始悸动。南西从我的身后一把将我搂住,他的心脏跳得比我更快。当他将脸贴近我的头时,我知道了温暖的定义。

我穿着无耻的外衣,于是我显得卑微。我对南西充满同情,我欺骗了一个不曾欺骗我的人,到头来伤害的只是我自己。我看着自己在镜子中被扭曲的脸,感到心脏上有条裂痕在蔓延。

南西把头埋在我左边肩膀里,睡得很安心。


十、有所谓的借口

如果我和南西不是一场偶然的游戏,那么辰砂所扮演的是哪种角色。南西并不担心,他总是摆出一副很好解决的样子,现在的我对南西是无条件的接受和信任。我变了,从那天我发现自己头发变得干燥时我就变了,我变得连我自己都不认识自己。南西吸干了我所有的潮湿,同时也磨平了我几乎所有的棱角。我不再锐利而退化成凹凸不成型的东西。房间不停重复着《Seven Days》。南西出去了近二个小时,我竟担心他是不是被一辆卡车撞到或是迷路。实际上我根本不用担心南西的方向感反而是他的迷糊更值得令我忧虑。

外面没有下雨,所以没有悲剧的氛围。我披起一件深灰色风衣出门。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没有把CD关掉。Little Fab 就不停地在那唱,我希望南西回来就能听到《Seven Days》。

我在平时常走的路上徘徊。想了很多,甚至连平时漠不关心的都考虑到。我看从身边经过的男男女女。每个人脸上都有从树叶中折射下来的光。周围的商店都精神拌擞地经营着,在小路的拐角处有一个中年妇女随街吆喝,他们是那种看见临检就会收拾摊子闪人的那种老板。走了很久,觉得路越走越长。越走心越慌。偶尔会有几个女人在咬耳朵,还会有些人在讨论着什么。神色凝重。大街上不时传来冗长而尖锐的刹车声。我的脸色开始阴沉下来。虽然我尽力使自己不往最坏的方面想。

挂念某个人时就连秒钟也转动得漫长。

我把手伸出来,再紧紧握住。连空气也没有抓住。眼睛有被水浸润的感觉,我确定我不会哭,我只是被风吹痛了眼。我想南西。我有了一种真切的感情。我被他吸引住了,从干燥的那一天或更早以前。我不希望在没有完整地得到时就失去。我在街上不停地跑,不停地跑。刺烈的风吹起我的头发。它们都向后仰着。我不停地摆动手臂,我不停地向四周张望,我不停地撞到人,不停地听他们放肆地骂,我就这么不停地往没有目标的地方跑。深灰色的风衣伸展开,像颓废的羽翼。

拓……

拓……

南西站在对街对我喊,拓。我不假思索地往他的方向跑,我要冲过去抱住他告诉他我想留住你而不仅仅是干燥。我庆幸南西什么事故都没有发生。我庆幸我并不曾失去他。我庆幸……我被从对街冲出的黑色卡车撞到半空,慢慢降落,重重地摔到地面,我的头不停地有血涌出来,带着我满脑子的自私,自负和自欺欺人。我眼前变得昏暗,周围变得安静,只看到南西不停地在喊,拓…… 拓……

我在微笑,我所有气力只能够让我维持这不明显的笑。我突然有很多话想说,像决堤一般。我想说,《Sevevn Days》的合声比Azrael的美,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想说,帮我谢谢你母亲买的衣服,它穿在我身上再不会潮湿,但我没有那个福份。我想说,请照顾好我的CD,我相信它在你身边会得到幸福。我想说,我并不喜欢Decadence的味道,我对医院的气味敏感,我喜欢那只黑色的野猫,我很喜欢苍术的那件衣服。我想说,原谅我以后的,原谅我欠你的,我想说,你小时候真的很漂亮,我现在真的让你当我的新娘。我想说,遇见你是我一生的骄傲。我想说,我想和你一起到玉米地里奔跑。我想说,……快点回《Sevevn Days》在不停地放,桌上有你爱吃的糖醋鱼,虽然味道不好。我想说,我累。……于是我停止了思考。

这个夏末我穿着秋灰色的外套消失得清新而变得干燥。


南西 发表于 2024-7-24 17:26:31

这是本人最喜欢的。不是因为主角叫南西,而是感觉。

嫁忧 发表于 2024-7-24 17:29:03

有种回到从前的感觉,有的时候,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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