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姬 发表于 2025-7-30 16:43:50

猎猎

爱是远离的声音。
是涣散的意志。
我跟小哭说。爱象流水。覆返不回。

秦哭
这是两千03年的夏天。在夏天的尾巴上我认识了一个姓秦的女孩子。我听见小满叫她小哭。就从他们男生宿舍的窗口探出半个身子。冲着对面女生住的房子大叫“小哭!小哭小哭!”——慢慢就有一个头发剪得碎碎的女孩子从小满对面的窗口露了脸。她并不答应。而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就象大多数气质矜持的漂亮小姑娘那样,点头的幅度几乎看不见。但是小满却显然看见了。他扬了扬下巴。呲的就不见了。
那是开学的第三天。当我以为这个插班女孩在这个学校举目无亲的时候,我亲眼看见她出现在丁小满的宿舍里。而那天晚上。她根本就没有回来睡觉。

小满
我不喜欢在别人的名字前面加个“小”字以示亲密。但小满就叫小满。他的朋友们叫着他小满。他的系主任叫他小满。后来任夜跟我说,那是因为大家都不知道他姓什么。这一点倒是真的,因为小满有两张身份证,一张上面的他留着长长的头发,略带不安的笑着。那时候他姓丁。而另外一张,小满漂亮的脑袋只剩下一层青色的发茬,并在左耳旁边突兀的剃去一道刀痕。照片上的他眯着眼睛,就象呆在黑暗里许久后蓦然暴露在阳光下那样。
那时候叶小满刚刚成为猎猎的男朋友。

猎猎 
秦哭跟小满出去的那一天,猎猎来学校看我。就在我换着衣服准备和她出去的时候听见了对面小满的声音。“小哭!小哭小哭!”我扣上内衣转头看着猎猎。她也看着我——这个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然后她慢慢的说,小哭又是谁啊。
 我笑了一笑。我说你怎么了猎猎。
 猎猎只是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神秘的说,你知道吗锁锁,我谁也不要。
 。。。

 我们12岁开始在一起。她的一切。她漆黑的长发。和她只爱的夏天。因为这是我的猎猎司徒猎。每当我失眠,她的脸慢慢悠悠的浮现在我的面前,眯着眼轻轻的笑起来,然后消失不见了,我顿时知道了寒冷的感觉。仿佛她的世界只有黑夜。
 她就是黑夜。

 美术系大三的女学生司徒猎退学了。两千02年的夏天开始之前整个学校都在悄声而隐秘的谈论着这件事情。谈论着她的两个男朋友—小满和任夜。谈论着被任夜和小满抛弃最后自杀的女孩小桥。人们在那个学期结束之前津津乐道的交换和讨论打听到的所谓事态发展的最新消息。以此来获得枯燥生活中那难得的,令人精神振奋的快乐。一直到七月。
 而我只知道。猎猎她始终不快乐。
 
 你知道吗,锁。小桥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

 你知道吗,锁。有时候我会希望自己不快乐的时候,至少看到别人快乐。自己不能够幸福的话,也会希望别人幸福。我要和任夜分开啦。
 
 你知道吗,锁。小满他对我言听计从,但他从来不说我爱你。

 你知道吗,锁。我的画越来越封闭。我已经感到很疲倦。就象无法呼吸了。为什么人们都想控制住别人呢。

 你知道吗,锁。。。

 猎猎她叫我锁锁。这个温柔的称呼贯穿了所有的夏天,生生的扎进我的少年时代。每当我失眠,她的脸慢慢悠悠的浮现在我的面前,眯着眼轻轻的笑起来,然后消失不见了。我就能够想起我第一次见到猎猎,她在家乡那条最拥挤的路上拉着我妈妈的手:妈妈,我的妈妈不见了。乌黑的眼珠流露出惊恐足以毁掉任何一个幼年的孩子。
 而我妈妈在我15那年才告诉我,当年那个女人怀里抱着一个白胖的男孩亲口说,丫头我是不要了,你喜欢的话就养着吧。
 也是在那一年,猎猎坚持要开始学习画画。
 
 我从12岁开始与猎猎在一起。我永远也忘不了当我妈妈把我和猎猎领到小吃店里我们单独在一起的那段时间。还是个孩子的猎猎温柔的问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叫离锁。锁,锁锁,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我在小桥死去以后变得可以在黑暗的空气中听见猎猎在时间的远处大口的喘息声和嘤嘤的哭泣。她蜷缩在他们的怀里喘息哭泣,获得短暂的温暖,失去永远的时光。

2003/12/22
爱是远离的声音。
是涣散的意志。
我跟小哭说。爱象流水。覆返不回。
 
 我开始频繁的看到插班生秦哭站在小满的宿舍下面。在夏天的尾巴上,大风狂乱的吹着。那个年轻甜美的娇小女孩一天又一天的在黑呼呼的门洞里耸起肩膀——她总是穿着一种薄薄的黑色衣裳,让她裸露出大块的脖子和细瘦的手腕。那些白皙明亮的皮肤总是给我一种压抑的骚动感觉。就好象少年时候的猎猎——我抬头看看天空。卷起来的乌云压着屋顶,风雨马上要来了。
 
 小满最后一次出现在对面窗口的时间是在9月最后的那一天。
 那一天晚上风很大很冷,任夜带了个很大很大的纸箱来找我。我回去的时候看见他坐在我的宿舍门口,在暗黄色的灯泡下面仰着头轻轻的唱歌。他穿着一条黑色的马裤,白衬衫没有束进去,一双长长的腿舒服的伸着。我回去的时候在走廊的这边看见他就坐在尽头仰着头轻轻的唱歌样子。顷刻就想起来这就是那个曾经拥有过司徒猎,从来没有离开过她的男人。
 等你一个下午了。任夜微微笑着,猎猎走了。她说要把这个箱子留给你,里边的东西都应该是你的。
 猎猎!
 我转头就要走。任夜拉住我的手臂,下午的班机。锁,你知道她的。
 任夜打开我的手掌,用食指划了一个a字:她到那里去了。我阻止不了。锁,我知道你对猎猎的爱不比我少。她那么好。。但我让她走掉了。
 我面无表情的望着任夜,却只看到他认真的眼睛。在寂静的走廊里,暴雨已停。大风穿过我们的身体。穿过我们空空荡荡的身体。
 我看见我的女孩走掉了。

 不记得任夜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等我终于用钥匙打开了房门,窗户大开,没有灯。女孩秦哭就穿着那种黑色的衣裳瑟缩在门口的墙边,钻进屋子的风不断撩起她的头发。她抱着单薄的身体微笑着,黑亮的眼睛定定的看着我。锁,锁锁,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我耳朵突然剧烈的哓叫起来,咿呀呀呀呀呀呀呀呀——我抱着头蹲下去,眼前不停的出现各种夺目的颜色。如同泼洒般向我覆盖而来。然后我听见自己的尖叫声微弱而遥远,不停地平息后又响起——一片漆黑。
 我被风吹醒来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小满的声音在对面急促的叫着“小哭!小哭小哭!”。秦哭已经不在了,我在窗帘的缝隙里看见小满模糊的身影在夜色里来回的走动。一个小小的火光跟随着他忽明忽灭。
 我感到筋疲力尽。
 任夜带来的那个半人高的快递箱子。里面除了一本薄薄的记事本外全是猎猎的画。记事本的第一页是新粘上去的,上面只有一句话。
 “锁锁。这是我的七年的时间。”

 我知道猎猎不会回来了。
 那已经是两千03年10月的事了。
 
 小哭来找我的时候我已经从学校的宿舍搬了出去。租住处的唯一条件就是房间里要有足够大的白墙。
 我的房东是一个声带有残疾的年轻男人,叫做然已。我往房间的墙上贴猎猎的画时他帮了很大的忙。但是他不能说话,我们从那个大箱子里把猎猎的素描搬出来,把猎猎的水粉搬出来,把猎猎的油画搬出来。每贴好一张他都会转过头来看一看我。到最后。连天花板都贴满了。
 小哭在一个秋天的凌晨敲响我的门。我看见她轻轻的站在然已的身后,一双黑色的眼睛透露着难以捉磨的光彩。
 我怀孕了。
 那关我什么事。
 。。。
 她叫他丁小满。他父亲的姓。她脸上突然露出狡黠神情,你知道吗,丁小满是三十号退学的。
 我木然的看着这个女孩子白白的脸和略显狭长的眼睛——我不知为何会想起当时猎猎对我说,她谁也不要——就在那个房间里,小哭一遍一遍的看猎猎的画。有时蹲下,有时仰起头。她直到扭头就走也没有再同我说一句话。
 我关上房门。
 
 猎猎走后,我没有再回学校上课。自我妈妈的死去,我已经不爱一切了。而彼亮留给我的财产,足够用到我想去死。
 你们纷纷的走了。    -离锁

 2003/12/15
 外出回来,然已站在门口。看到我,捉起我的手,在里面写了一个“哭”字。我推开门,隐隐听到哭泣的声音。满地是女人衣服,大部分是我的。
 房间从里边上了锁。我立刻意识到是秦哭来了。
 小哭!
 然已拿来了备用的钥匙,我扭进锁里,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失语的男人。他安静的离开了。
 一片狼籍。我所有的衣服被扭成一团一团拖散在地板上。衣柜紧闭,有暗红色的液体慢慢的从开口的缝隙里跌落在地板上。形成一小滩难看的黑印记。我拉开衣柜的门,血的腥味马上覆盖而来。小哭垂着脑袋,以一种婴儿的姿势蜷缩在衣柜的隔板上,两手紧紧的握着一把剪刀,赤裸的身体凝固着大片的血迹。
 她白白的肚皮微微的隆起,上边被剪刀划出一把翻着血肉的大叉——她抬头来看我,仿佛垂死。
 我大声的唤然已。同时用床单裹住小哭。直到然已跑进来。默默的抱起女孩子。我对他说,把她送到最好的医院去。
 我知道然已一定看到了衣柜里悬挂着的那张画了。即使猎猎的最后一张两米高的油画上已经沾染了小哭的血,画的是一匹黑颜色的两头鹿,有一个洁白的婴孩从前面一只的前腿里破出,同时撞上一把突兀的岩石,头破血流。而两头鹿的另一只却在微微的笑着。
 是超级现实主义的画法。
 
2003/12/22
爱是远离的声音。
是涣散的意志。
我跟小哭说。爱象流水。覆返不回。

最后一夜,去医院看望小哭。她康复得并不好,对我的到来并没有表露出明显的好恶。我从她脸上亦看不出失去孩子的丝毫悲伤。
我面对着她坐下。
我只是想玷污司徒猎,我也不会向你道歉。小哭盯着我的眼睛冷冷的说。
我微微的笑着。
你笑什么!插班生秦哭瞬间暴怒起来,你这个不要脸的人!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小满会跟她一起走!
我微微的笑着。
小哭表情古怪的看着我,你明明是喜欢司徒猎的。不会错的啊?!不会错的呀。。
我只是微微的笑着。

插班生小哭终活不过最后一夜。即使她长得的确很象猎猎。
但猎猎已经不会回来了。她的记事本告诉我,无论她多么的想报复。她最终无法用她的亲弟弟去偿还母亲的错。
小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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