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朵 发表于 2025-8-12 10:23:28

欲望之城

我有过一次初恋,爱过第二个人,想嫁给第三个人。我突然发现我的一生差不多在某种意义上已经濒于完结。

那几天一直泡在“1727”研磨咖啡馆。喜欢吧台后面的那个年轻男孩子,有女孩儿一样细腻精致的眉眼,安静,不多言语。长长略带卷曲的头发,有忧郁的笑容。我趴在吧台上,看他熟练地操作,研磨、烘焙、过滤、冰镇、给奶昔打泡、放入薄荷酒、旋转出造型。这是我帮朋友点的“墨西哥落日冰咖啡”。
我没有喝咖啡,我一直在不停地喝透明杯子装的纯净水。杯子是粗质的那种玻璃,清彻,手感却很好,有一块丝绒质地的杯垫。
我已经很久不喝碳酸汽水不喝鲜果汁了。它们要么让我感觉尖锐要么让我感觉混浊。

我五月份住进褚家中的一间客房,单身的年轻男人,做软件客服工作。笑容真诚,脾气很好。自已的房子,有不大的厨房,常常回来做饭给我吃。在不能赶回来的时候也会担心我怎么填饱胃。我清晨起来,不动声色地洗衣服,对面有正在等待封顶的居民楼,有穿卡叽布的民工,我晒那些花花绿绿的衣裳,他们站在房子的胚胎上看我。
衣服滴滴达达地落水,像寂寞发出来的声音。

端午。就在住的地方,褚三室一厅的房子里。朋友说:明天和我一起过去吧。
明天我就真的收拾收拾几件换洗衣服,随着朋友一起坐在火车站等凌晨的车。到达另一个城市的时间是中午十二点时分。我背着朋友的吉他站在车站广场里东张西望的时候,看见了王侃。
他从公司匆匆忙忙过来的,穿明黄颜色的格子棉布衬衫,身材高高的样子,歪着头,冲我们坏坏地一笑。
在他的家中,看见了许多大学时的同学。我一直淡于联络,这一次见到他们,已经距离上一次有一年有余的漫长时间了。陆续被他们责怪,原因也还是我不肯把自已的联系方式公开。只能抱歉地笑笑。
就住在他的房子里。五个男生,给我腾出一间单间,铺着蓝色格子布的床,有台不能上网的电脑。除了放音乐,就是游戏。他们就夜夜睡地铺。看上去还心情愉悦的样子。也许是从来没有这样朝夕相处,也许是害怕从此失去了可以这样朝夕相处的机会。每每玩到凌晨才会关灯睡下。第二日七点钟一过,就听客厅和洗漱间里里外外乒乒乓乓,他们趿着拖鞋走来走去的声音,有些局促和紧张地关门去赶公车上班的动静。
我躺在床上,望着纱窗外白白的新的一天,眼中温润。

在某一天,中午晚上连续地喝酒,把白酒和冰啤交替地灌到胃里面。终于在踏进家门的最后一时间里醉倒。躺着,浑身像发热似地滚烫,他们轮番坐在我的床前,拥抱我,用湿的毛巾敷在我的额头上,给我不停地擦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没有人多说话。直到我终究流出泪来。
泣不成声。把头深深地埋进被子里,像个孩子一样深切地哭泣。
他们守着我,他们不能出声,他们谁都看见过我那些留下来的伤口。
我思维清晰,唯只是流泪了而已。
醉到凌晨的四点钟,醒来,开始出汗,起身弄水喝的声音明焰醒了,他爬起来给暖壶里添水,坐着等它沸腾了,放在我的床前可以够得着的位置。
我靠在床边,用明亮的眼神望向他。彼此笑笑。

我没有说“对不起”之类的话了。第二天他们和我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上个晚上的事情似乎没有留下一丁点儿的痕迹。我过去那些深深的伤口,终于在一次近似于自虐的行径中,以眼泪为交换,再次痊愈。
它们的痊愈将带给我一长段时间的安慰和平静和快乐和幸福。——直至伤口的再度感染再次发作。

明焰在小区湖泊里游泳的一个黄昏,看见岸上一只蓝色的鹦鹉,对自已看着,于是泳也不游了,上了岸带它回家。小小的鸟儿于是长时间地停留在我的肩头上,他们都说:送给你啦。
明焰又上街去买了笼子,怕它寂寞,又买了一只青色鹦鹉陪它作伴。
后来的几日,家中时时鸟鸣,非常热闹。鸟儿像小宝宝一样可爱,有时相亲相爱,有时也吵吵闹闹。

我从六月五日一直住到六月十八日。
我们一起吃饭,一起手牵手地散步,一起去阿里巴巴唱歌,一起为朋友庆祝生日。随他们坐长区间的公车去足球场地,看他们单位与单位踢比赛,为他们进球而开心,等到比赛结束,他们一头汗水,满身疲惫却掩饰不住胜利喜悦地围在我的身边坐下,那些夕阳余辉撒遍我们的满身满发,我才发觉,原来自已,也是可以如此幸福。
十八号。他们最后一次请我吃饭,然后买好车票,送我上车。
我们浅浅地拥抱了一下。
我带着两只小鹦鹉,坐一夜的火车。回到自已的城市。感觉陌生。

原来我也是个希望温暖的孩子。我和平常人没有区别。我只是在构筑一座假想孤独的城市。

褚在火车站接过我手中的小鹦鹉,他说:你还想回来吗。
我疲倦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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