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沸点 发表于 昨天 13:04

折翅的飞天

没人知道这个小女孩到底住哪儿,也没人知道他父亲长什么样,因为所有的家长会,她的那张位子总是寂寂空空的,就像她那只空空摆动的袖子。

刚接初一(2)班的第一天,秦秀儿就注意到了这个孤独的女孩。因为,报到的那天,她迟到了,而且,迟了整整一个小时。
那是个晴朗的上午,九月的阳光虽已没了三伏烈日的暴烈,但还是把街道上的人们晒得够呛。发白的马路,炽热的空气,偶尔有一丝风也裹着热气。秦秀儿今天是早早的来了,满怀着渴望与激动。经过几晚的查看研究,她已能基本记住班上每一位学生的名字和家庭背景。“张蓓蓓、杜一唯、刑伟、闻巧巧……”这些普通的名字在她这个刚跨入中学教师行列的师范毕业生看来是这样新奇而陌生。姓名,性别,家庭住址,毕业学校,除了这些,学籍卡上已没有其他详实的记录。可秦秀儿还是看不够,自从从教导处拿到后,她也不知翻了几遍了,每看一遍它们都会带给她一种不可思议的冲动,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报告。”就在报到的那天上午,四十八双渴望的双眼好奇地注视着这位比他们大不了几岁的年轻班主任,这时,一个怯怯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秦下意识地把视线从手上的入学须知上移向了门口那个小小的身影。
而就在她视线聚焦的刹那间,又吃了一惊。
这个矮矮瘦瘦的女生的左袖!
空荡荡的!
残疾小孩。
秦秀儿第一反应就是惊讶,随后又看了看表,9:00,整整迟了一小时。
她是本班的学生吗?怎么她的手?她为什么迟到?还有她的这种表情……
讲台底下已经开始了窃窃私语。大家都意外地被眼前这个“不速之客”的外表给唬住了,互相传递着神秘的眼神。
秦秀儿也感到突然,她蓦的发现这个矮小的女生竟然不再害羞,反而用一种不逊的眼神直视着讲台前的她。

“报告!”用了更高的音调。
“哦,进来。”秦这才意识到,她思维的滞后已客观上让门口的这位女生站了将近半分钟了。
“你——你是‘黄念桦’?”秦秀儿问。
昨晚看学籍时就觉得这个孩子很奇怪,卡上除了社会关系一栏填了“黄国栋 盐阜路8号”几字以外,其它均为“不详”。照片上这个孩子长得还算清秀,大概是太瘦小的缘故吧,眼睛大得出奇。一蓬短发想是很久没剪,盖住了大半个额头。洗得发白的涤盖棉校服隐约还看得出原来的绿色,脖上一条红领巾瘦得好似老鼠尾巴,往外翘着,有些寒掺。照片上并看不出左臂的伤残,倒是她半带点忧郁而不羁的神态给秦秀儿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是我。”声音不高但坚定。说话时眉宇间没什么表情,只是视线始终直视着,并没有一丝迟到的愧疚。
“哦,那——黄念桦同学,你先下去吧。”秦秀儿没再说什么,默默地看着她从讲台前绕过,径直坐到了靠窗的最后一张单人桌后。
本想报到完毕,趁下午大扫除的工夫找她好好谈谈的,可领书、发书,事情一多竟把这事给耽搁了。等她想到这档子事儿的时候,已然找不到那个瘦瘦小小的身影。
报到第一天就早退?!
秦秀儿心里直纳闷,她到底是怎么样一个孩子呢?家里有事?那也得请假呀。她决定去教导处问个究竟。
果然不出所料,从主任口里得知的些许情况引得秦秀儿好一阵难过。
这个孩子真是可怜得紧。亲生母亲没见一面,就撒手人寰。父亲一直在扬州打工,7岁时她也便跟着父亲离乡背井来了扬州。祸不单行,五岁跟着年迈的祖母在田埂上玩耍,不幸触到了变压器,从此失去了左手手掌及五分之一的胳膊。她是作为特困生被安排到这里来的。
于是,秦秀儿决定去她家看看。就在今天下班后。

扬州的九月,有着长江中下游一带典型的气候,闷闷湿湿的。秀儿怀揣着“盐阜路8号”的地址沿着林荫走着,下午六点的太阳,多少还有点余威。一路上,她想了许多,眼前总晃动着她那只空空的袖子。
这个叫“黄念桦”的女孩会不会在家呢?他父亲是否也在家?到了她家该问些什么,又不该问什么呢?
第一次家访,又是这么个特殊的家庭,秦秀儿觉得紧张而不安。
到了!盐阜路8号,没错!
眼前是一条窄窄的胡同,右手数过去第三家便是。锈渍斑斑的门牌,依稀还辨得出蓝底白字的一行小字:“盐阜路8号”。
舒了口气,秦秀儿小心地敲了敲门。这是扇铁门,轻轻一敲就发出很大的声响,倒把秦秀儿自己吓了一跳。
“哐——哐哐——”没人应。
秦秀儿吸了口气,屏声又敲了几下。
“谁呀?”里面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不是本地口音。
“我!我是——”秦秀儿一时不知该怎样介绍自己,于是又说,“请问,黄念桦在家吗?”
“你谁呀?”浓浓的鼻音。既而“踢挞踢挞”地走出来一个黑黑矮矮的中年男人。
“你是——黄念桦的父亲吧?”
“对,你是?”
“哦,我是她的老师,我姓秦。”
“老师?秦老师?没听说过。”那人说着,招招手,“进来吧,她不在,不知死到那块去了。”
他不是本地人,却学着扬州腔,鼻音很重,让人听着不很舒服。
“不在?那她上哪儿了?”
“不知道,这死丫头,三天两头跑出去,从来不说去哪儿,估计又到电脑网去了吧。这些天,总往那块跑。”说着,径直走到饭桌前坐下,自顾喝起酒来。
秦秀儿觉得有些失望,孩子不在家,这个自称是父亲的人又说不清人上哪儿了。电脑网?该不会是网吧吧?
“那——我走了。”第一次和家长接触,就这样草草收场,秦秀儿象是躲避瘟疫般的逃出了铁门。也不知怎的,在她家就感觉不舒服,眼前这个做父亲的喝得醉醺醺,让她不再想和他说些什么。如果是个称职的父亲,哪有不知道女儿去哪儿的?
那人也没怎么客气,欠了欠身,算是回了礼,又自顾喝酒。
秀儿心里却兀自担心起来,上网,未必不是好事,但这么小的女孩子在网吧,万一?或者?
她越想越担心,越想越可怕,网上受骗上当的事报上刊得多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于是,她推起自行车就往马路上赶,虽然这里的路况不熟,但或许能碰到呢?
结果,2个多小时,无功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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