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九十九只鸟

（一）
　　Sky走的时候，对我说，当你在冬季，听到鸟叫，抬头望天，看见有一千只鸟掠过的踪迹时，我就会回来……
　　然后，他就走了，没有丝毫的迟疑。
　　因为他说的无比认真，所以我一直很认真地坚持在每个冬季，听到鸟叫，抬头望天，搜寻那一千只鸟掠过的踪迹……


（二）
　　织织是我在网上无意中结识的一个女孩子。那时，她还是一个动漫网站上的斑竹，她的网名叫“炽天使”。不得不承认，织织是一个很有活力、很有手腕的女孩子。这从我第一次在她的版上发文，她就给我加了精，其实，我也知道自己的那篇文只能用俩字来形容——糟粕。果然，她立即遭到“围攻”，我就极其幸灾乐祸地在“外围观战”。最后……我就在目瞪口呆中看到了传说中的“铁血政策”。
　　后来，慢慢地和她混熟，她就让我叫她“炽炽”。随后，竟然吃惊的发现，我们竟在同一城市，紧接着，我们就直接从网络上折腾到手机上，然后，又折腾到生活里。
　　在跟织织一起住的时候，有一次，我很认真地问她，为什么我第一次在她的版上发文，她就给我加了精……当时，织织正在跟一节甘蔗“努力奋战”中，于是她想也没想地就说，因为你的网名我很喜欢……至于你那篇文章，我压根没看懂……
　　噢，买噶的！在落日的余晖中，我手持菜刀，步步逼近织织……


（三）
　　织织在Sky走之后，就一直陪在我的身边。
　　她才刚24岁，却已经是一家知名广告公司的业务主管，有自己的房子、车子……
　　我常常对着她日近斗金、无比奢侈的生活流口水……
　　每个周末，是我和织织见面的日子，她总是会很没创意地请我吃饭，而我也总是会很给她面子的，对着满桌佳肴“双爪齐下”，真正的“野兽般的吃相”啊！
　　然后，织织就会极其鄙视地看着我，嚣张地说：“小样，跟我一起生活吧，你看你那豆芽菜般的小小身体，能够这样熬过几个寒暑啊……”
　　于是，我就会立即收拾好吃相，双手置于桌下，微低着头，很矜持、很羞涩地说：“老板，我……我还是女孩子……”
　　随即，织织就会一脚踹过来：“丫的，我也不是什么大老爷们啊……还老板，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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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事情一次次的发生，果然，我很不幸地被织织的言咒咒倒，三天两头的晕倒、发烧、感冒……我还没有撑不住，织织倒是受不了了。于是，她再一次施展了高超的“外交手腕”……就这样，学校的“一纸公文”，结束了我在大学的宛如天堂般的住校生活，最终沦丧在织织的“魔爪下”……
　　我还记得我捧着“一纸公文”，双眼含泪一步三回头地走出校门时，织织正闲适地靠着她的车子“吞云吐雾”……
　　于是，我满腔怒火地冲上去，准备狠狠地踹丫几脚……谁知道，我的脚还没有挨上她的裤边，我就已经很狼狈地栽到地上呲牙咧嘴……果然，跆拳道高手确实不好惹啊！


（四）
　　记得Sky没走的时候，我的身体并没有这样差，虽然我有先天性心脏病，但那时，我跟着Sky叫嚣*西、隳*南北，满中国的撒欢，很是嚣张……随后，他走了，我的身体也就莫名其妙地变差了……
　　说来也奇怪，我总是会在冬季，在Sky离开的季节里，经常性地生病。然后，我就会很想很想Sky，我说：“织织，替我去看看Sky吧。”
　　织织只是在第一次，很纳闷地问我：“Sky是谁？你怎么自己不去看他呢？”……
　　然后，我很认真地告诉织织，Sky是我以前的男朋友，他离开的时候，对我说过，只要我在冬天的天空，搜寻到一千只鸟掠过的踪迹时，他就会回来……所以，我一定要遵守这个约定……
　　织织骂了一句“神经病”，接着拿着那张被我“糅躏”了千百次的地址条，走了。
　 “神经病”是织织的口头禅，这本是一句很另人沮丧的话，然而，织织却说得异常悦耳动听。我得承认，我很喜欢她这样说我，甚至迷恋上她说这句话时的神态、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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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没有鸟掠过的踪迹，只有细细小小的雪花旋转着慢慢地飘零，我微笑，Sky，你那里是不是早已银装素裹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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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还发呆的时候，织织回来了。
　　织织欠身过来，轻扶着我的脸，我看见织织的眼里有亮晶晶的东西在涌动……
　　然后，我看见它们落下来，很清脆的样子。
　　我慌了，我胡乱地擦着织织脸上的水珠，可是越擦越多……我说，织织，你不要这个样子，你不要这个样子嘛~~~
　　织织的眼泪落到我的手背上，那里有干涸的血迹，渐渐地化开……
　 “傻瓜、傻瓜……”这是织织唯一一次没有叫我“神经病”。


（五）
　　我有先天性心脏病的事，织织最终还是知道了。
　　所以，有时候，织织会突然贴过来，郁闷地对我说：“凌啊，你要对自己好一点儿，要再好一点儿啊……”
　　然后，我就会放下手中的零食，佯装差异地上去摸摸她的头：“小样，生病了吧……”
　　然后，织织便一脚踹过来：“神经病！就没法对你好！”
　　我“吃吃”地笑，我说：“织织，如果你因为我的离开，心痛得眼泪快滴下来的时候，就赶快抬起头，看看这片曾经属于我们的天空，当天依旧是那么的蓝，白云还是那么潇洒，就不应该再哭，因为我的离去，并没有带走你的世界……”
　　织织眼睛红红地说：“干嘛啊，给我说情诗呢？”
　　我笑：“织织，这是我和Sky曾经都很喜欢的一段话，现在我要送给你……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一定不要难过，不要哭，要微笑，因为我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去见Sky了……所以，你一定要微笑……”
　　织织扑上来，捂住我的嘴：“凌，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我瞟向窗外的天空，那里很干净，没有鸟掠过的踪迹……


（六）
　　自告奋勇地要给织织做饭，却不慎烧了织织家厨房的同时，也烫伤了自己的脚……涂上药的脚，肿肿的、红红的，这使我立即联想到刚出锅的猪蹄……
　　从医院出来，天空飘起了雪花，大片大片的雪花悠哉游哉地飘落下来……这个冬季似乎特别的爱下雪。
　　织织要过来搀我，我不让。我在雪地里单脚一蹦一跳地走着。
　　我戴着耳机，CD里单放的是王菲的《催眠》。
　　我听见王菲犹如梦呓般地哼唱：
　　第一口蛋糕的滋味
　　第一件玩具带来的安慰
　　太阳下山太阳下山冰淇淋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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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织织忽然侧过头，极其认真地问我：“假如你经历了很多很多的‘第一次’，那么，你最先会怀念哪一个呢？”
　　于是，我低下头，掰着指头数：第一次吃饭、第一次约会、第一次吵架……好象都米有什么值得最先怀念的东东……
　　我问：“也包括‘假设’的吗？”
　　织织说：“废话！我不都说了是‘假如’嘛！”
　　于是，我很认真地抬头告诉织织：“Make Love”。
　　织织骂：“神经病！你难道不会往好的方面想一想吗？你看看你直白的……”
　　我于是又仔细地想了一遍，再次抬头，很严肃、很认真地告诉织织：“上*”。
　　织织果然又一脚踹过来，我趴在地上，呲牙咧嘴：“NND，织织，我可是伤病员啊——”


（七）
　　果然，果然，织织那一脚，又把我踹到了医院里。
　 “38.5度，高烧，准备输液。”“白衣天使”面无表情的宣布。
　　我靠在织织的肩上，哼哼唧唧，紧皱双眉。看着织织焦急又愧疚的表情，我心里暗暗得意：“小样，你也有今天，哼哼。”
　　然后，我躺在病床上，等待“白衣天使”的到来。
　　这时候，织织的手机响了。
　 “公司临时要开会。”织织面露难色的对我说。
　 “啊，那你去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你真的可以一个人吗？”织织的狐疑地说。
　 “放心，放心。”我冲织织摆了一个“OK”的pose.
　　织织很不放心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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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右手打着点滴。
　　窗外，干净的天空，依然，没有鸟，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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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围的一切都是静静的、空空的……
　　只有点滴瓶里的液体，一滴一滴地滴落。
　　手上传来隐隐的疼痛，我轻轻地举起手，果然，有个小小的包鼓起。
　 “白衣天使”终于在我的千呼万唤下，始出来了。她看看我的手，又看看吊瓶，说：“要不重新扎，不过，就剩一点儿了，快点放完也行……”
　　然后，我对“白衣天使”绽开一张灿烂的笑颜。
　　我说：“不求成功，但求一次。”
　 “白衣天使”很满意我的回答，向门外飘然而去，然而，又在出门的刹那，回身对我说：“我要出一下外诊，得一会儿才能回来给你拔针，你先慢儿点放啊……”
　　我继续保持灿烂的微笑，向“天使”颔首。
　　啊啊啊啊真是没天理啊！！！前后判弱两人的话语，还真是为难，到底是快放，还是慢放？索性不去理会。


（八）
　　天空一点一点地暗下来，我忽然看见窗外有一束很微小的烟花，是的，它很微小，孤独地绽放着，一朵、两朵、三朵……红的、蓝的、黄的……
　　然而，每绽放一次，我都会听到楼下孩童的尖叫、嬉笑声……那么的快乐。
　　然后，我忘了我正在打点滴，忘了针扎破血管的丝丝疼痛，忘了时间，忘了一切……
　　我只是很痴迷地看着窗外那一束束单调的花火，升起、绽放、消逝……周而复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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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背上传来更加疼痛的感觉，我低下头，想，完了。过度专注的结果是吊瓶里已没有了液体，而我血管里的液体开始出现在细细软软的皮管里……
　　周围没有人，我很镇定地关了那个调快慢的小小旋纽。随后发信息给织织。
　　织织回复了信息，她很焦急地问我怎么样？让我赶紧找大夫……
　　我回复说，大夫不在啊~~~
　　很快，织织打来电话，说她已经往医院赶了，五分钟后就到……
　　我极其郁闷地对织织说：“Sorry，我已经先行一步了……有鲜血溅出……红红的、细细的……一点一点的……孤独的、透彻的……涌出、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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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织织很长时间没有说话，我问：“织织，你还在吗？”织织骂了一句“神经病！”就挂断了电话……
　　我听着手机里“嘟嘟——”的忙音，我想，织织一定是生气了，她生气的结果就是肯定不会来接我回家了，真是好惨！


（九）
　　我看着手臂上，快要干涸的血迹，傻傻地笑。
　　我在心里说：“Sorry，织织，我只是想快快地、快快地打完，我想去看看那烟花……纵使它单调、纵使它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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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终于站在楼下，看到那束烟花，它依然是升起、绽放、消逝……
　　我想起自己也曾经在这样的冬季，在这样的夜晚，静静地靠在Sky的身旁，看着漫天的烟花飞舞，明亮，奔放……
　　有时候，我会突然打起冷战，Sky就会立即拉开大衣，将我裹在怀中，温柔地笑着，然后问我：“还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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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暖的Sky，温柔的Sky，笑笑的Sky……
　　Sky，Sky，Sky……我想起自己曾经也是那么那么的幸福过，那么的幸福，颤抖的幸福……
　　……
　　然后，
　　天，亮了……
　　烟花，散了……
　　Sky，走了……
　　我，哭了……


（十）
　　Sky走的时候，对我说，当你在冬季，听到鸟叫，抬头望天，看见有一千只鸟掠过的踪迹时，我就会回来……
　　然后，他就走了，没有丝毫的迟疑。
　　因为他说的无比认真，所以我一直很认真地坚持在每个冬季，听到鸟叫，抬头望天，搜寻那一千只鸟掠过的踪迹……
　　……
　　雪后初晴，我和织织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天空中传来清脆的鸟鸣声，我赶快抬起头，那里，果真有一群鸟掠过的踪迹……
　　可是，只有，999只。

无关风月，只是记忆。
街角的幸福，是记忆的碎片，还是什么……

女孩的心事，男孩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