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之后

落日的余霞舔过最西边的楼宇，
去了。
在天与地之间，
留下个形影相吊的我；
与夜。

店铺的灯光照亮着街面；
道旁的路灯照亮着街面；
来往的汽车开着远照灯；
也 ，
不厌其烦地照亮着街面。
唯有没有阳光的夜 ，
从骨子里透着诡秘黑暗；
笼罩着这绚烂的城市。
我独自走着……

很想就这么自以为是地认为：
夜 ，
从现在起，属于我了！
然而 ，
沿街路过的野猫，向我投来抗议的目光，
警告我：

夜的主人，
是唯独在黑暗中才肯挣开眼睛的星；
是每夜痴迷地做着梦的月；
是无言无语偷偷生长着的草树；
是不厌其烦唏唏嘘嘘的夏虫。

夜，
唯独不属于我——
一个路人。

不被夜所收留，
于是投奔最后一个归宿。
家，
可笑、讽刺；
居然忘记家的样子。
里面熟悉而温馨的味道，
奄奄一息。
不曾点亮吊灯，停电；
不曾燃起蜡烛，浪费。
于是任凭夜的蔓延、
黑暗的肆虐。

摸索着寻到窗边，
旋开百叶窗，招呼星光来屋里落脚。
我慵懒地倒在床上，
与星、与月、与夜对视。

另一个窗口下的你，
这个时候早已睡下了吧。
轻声默念着数字，合上眼睛，
体味你的气息 ，
幻想着轻触你的指尖，
互道晚安。
不要让我看到你那博爱的眼，
呵！博爱，
别怪我自私，
我无法自欺欺人地恋上这个词。

又是一个温柔的夜。
有星、有花、无风；
有馨、有静、无情。
只知道，
夜是诡秘的黑暗、昼是坦荡的光明。

然而我迷惑了。
在夜与昼交替的刹那，
存在又是怎样的姿态示众的呢？
我等待着，
静静地等待着谁能来告诉我这个答案。
无奈。
等到的却是不尽多个黑暗与光亮的轮换。

曾经数次在心中默默决定：
安静地走出窗子，
拥抱着不尽的夜与这个暂时驻足的居所告别。

推开窗，与黑暗指尖相触。
传遍全身的，
却是熟睡于另一展窗下，你，的温度。

多少个寒暑变幻，
忘记了痛苦可以落泪、欢欣可以笑。
于是，
我笑着落泪，合起窗。
何必这么急呢，
至少在我必须离开以前的明天……
彼此尚且随时可以相见。

夜呵！
你可以嘲笑我的软弱，咒骂我的怯懦。 无所谓。
唯独不可以……
不可以唾弃我这唯一一次的出尔反尔！

于是我重新倒进床里，
重新返回那无法捅破的迷惑，
安静地等待答案。

清楚地知道自己会在若干个夜与昼之后的夜与昼的交替中安静地睡去，
清楚地明白在这之前尚可以有着依旧随意却有减无增的面对面。

却依旧幻想着、奢望着、希冀着：
——我并不贪婪 所以只要在最后那一次便好——
我依旧幻想着、奢望着、希冀着：
可以有你在我床边。
不要你的身体，那太奢侈；
手指或是嘴唇就好。　
让我感觉到你的存在，
请收起你那博爱的眼神！我还没有那么高尚。
哪怕是责备也好……真的，
请让我感觉到自己的不一样。

还有，
最后道一声“晚安”吧。
真的走了……

爱你，吻。　


2002/03/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