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电话吵醒,朋友说,下雪了,就不来了。
哦,下雪了。
一天一天的过,忘了自己是不是还年轻。
学画的时候喜欢下雪,因为可以有很多的素材写生。村庄城郭在银装素裹之中美得惊心动魄,甚至包括没了叶儿的梧桐,和农家屋上孤独的炊烟。
那时她十六岁,我也是,她没看过我画画,她从不看人画画。下雪了便也出来玩玩,嘻嘻哈哈的打打雪仗,但不和男生玩。我也不敢去找她,我只是给她写信,我叫她葡萄,但她从来不回。
教画的老师是北京电影学院的学生,我们出去画些关于雪的白描,回来后便铺开宣纸画一些我其实没见过的山水。画的挺好老师说。
她十八岁进的大学,不过那时我不学画了,大学很少有招学国画的学生,我没学过素描和色彩,我的文化成绩也很差,我考不上大学。
她离开时我送了她,说了许多山盟海誓和豪言壮语的话,都是我说,她不爱和男生说话,不过没有拒绝我,虽然也没有答应。和雪一模一样,冰清玉洁而且冷面冷心,但美。
这年快下雪时我去了海南,端盘子。老外叫我waiter,台湾人和海南人都叫我少爷。这一年我没看到雪,海南没有雪,只有成排的椰子树。
听说朋友们说她在学校成绩很好,老得奖学金。我问她现在有没有男朋友,他们说警校是不允许谈恋爱的。
我后来又回到了学校,念高三,其实念书不难,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以前总在四十名以后。在这一年下雪的时候我已经是全年级第一名,我身边有了别的女孩,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爱。
这一年没完没了的下雪,我给她写过信,她居然还回了,但叫我不要再写。
我想学医,因为听说她眼睛有什么病。那时候我年轻,但我知道我是爱她的,我现在也这么以为。
后来上了体育学院,没办法,作文没写好,所以语文没及格,没考上北医大。但终究是个重点,我家请了客。考上大学都是要请客的,家乡都这样。好像中国都这样,找个借口就吃一顿,什么事就会隆重一些。
上学之前我见了她,她刚好毕业,已经会和男孩子说话了,她说你真傻,但我说什么我忘了。不过她没有拒绝我让她等我,虽然也没有答应。可是过年的时候我打电话找她问她工作单位,她是冷冰冰的,我好像和她生了气,又好像没有,太久了,我记不清。
之后,了无音讯。同样记不清那年有没有雪,但北京有,因为我还留着那年冬天的相片。
然后,开始练琴和不停的爱上别的女孩。
大二的冬天和她恢复了联系,她说其实她一直在等我,从十六岁起,在我爱上她的同时。
我相信。七年了,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然后打电话,拥抱亲吻同居,和所有的恋人们一样。只是七年的爱情不同于我的任何一次恋爱,是一种雪崩般的发泄。她至今还保留了了我这年冬天在北京的照片:我光着膀子背着吉他,在北京郊外的茫茫雪地。
爱情和雪花一样,积蓄很久,然后在哪天早晨突然漫山遍野。在你醒来的一瞬间,你不会明白那不是梨花,那还是冬天。
过年的时候,妈妈说明年要给葡萄买一条白金项链,妈妈也叫她葡萄,象是赞赏又象是善意的嘲笑我七年的爱恋。
但我们只谈了一年。
我问过她为什么离开,她始终不肯说。不是因为别的女孩,肯定不是。她换了一个城市工作,反正都是当交警,待遇挺好。
我闭门练了半年的画和琴。
九七年冬天,好像北京没怎么下雪。
后来来到了另一个城市,有了工作,开始从最底层一步一步往上爬。
每年八月十八是她的生日,我都会送祝福给她。直到前年。她前年国庆结的婚。
我现在负责公司在南京的市场,我学会了上网,以前不会,以前只会玩游戏。
前几天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女孩,我正在追她,她不会拒绝我的。
保险丝又烧了,出门买保险丝时扑面而来一片清冷,让心莫名其妙的难受起来。猛然间发现南京街头没有雪,可能因为空气污染或什么我记不起名儿的效应,都市里面留不住雪。
是这样的吗?
不知道,但不想知道,我是来南京打工的,这儿不是我的家。
前不久和家乡的朋友们通了个电话,他们说她结婚后生了个女孩,但许久都没和大家联系,也不知道她老公对她好不好,生活是不是幸福。我问他们她后来提起我的时候,有没有再难过。他们说好像她并没有提起过我,或者所有的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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