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不像某些女生那样对自己的头发格外关注,我似乎也豪不斟酌外在。小的时候总的穿别人穿剩了的旧衣服。当然我对此是非常乐意的。本来母亲用来为我买衣服的钱被省下来,她就把它们交给我来花。然后我就请我的朋友们吃两毛钱的牛奶冰激凌或者龙眼包。现在想起来真觉得不可思议,那些肮脏的食物被我们吃进肚子里居然毫无反应。
十岁那年我们家居然飞黄腾达了。我们集体搬迁到了一个很僻静的住宅区。记得那里的房子修得很整齐,颜色有三种,浅灰、蔚蓝和柠檬黄。那大概是当时最时髦的房子了。其实现在也很少见柠檬黄的房子。但那些时候我确实了住在里面快乐地生活着的。
后来一段日子我目睹了一场家庭变故。我的父母为鸡毛蒜皮的事情吵闹和打架。母亲打父亲一个耳光然后父亲回打母亲一个,如此很多个回合直到两个人的脸变得有些阴阳的味道才肯停。之后母亲坐在床上嚎啕大哭像个小孩子。父亲板着脸气冲冲地走出门去。不到两秒中又反回。他冲进洗手间唰地一下将他的毛巾拉下来,连同那只挂毛巾的铁架子。他把毛巾温湿敷在左脸上。
至今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了。我的母亲说父亲在外面玩女人而父亲说是母亲有了外遇。我想那时我还是单纯的吧,我不能明白他们说的那些。所以我只是一再地好奇再好奇。我看着他们争吵和打架觉得好像是在演电影一样,而且比电影里演的更好看。
终于他们还是离婚了。像很多感情不合的夫妻那样彼此分开。我是跟着父亲的。一个月只见母亲一次面。这一次给我的感觉是她变得轻松了,像是摆开了一些事情的牵绊或纠葛。我不知道具体。有三成的可能就是我。因为有一次我偷听她和别人的谈话她说她不喜欢小孩。
我的儿时的记忆只剩下如上面这些了。似乎在父母离婚之后我的幼稚时期也宣布结束。
父亲是个建筑工程师,因此他会徘徊在各个城市和村庄之间,哪里需要一座什么样的楼房他也便在那里驻扎下来。工作完成之后他便会轻松一段。这段时间是属于暗无天日地下棋、搓麻将,或是酗酒。他下棋总是很在行。曾经在一个偏僻的村庄里他还摆过擂,当然,他一直是擂主。等钱花光的时候他开始接电话,无数的电话让我精神过敏。过敏之后我们又收拾行囊上火车或者上飞机。这就是我那时候的生活。像水一样地缓缓向前方流。我蓦地回头,看不到任何痕迹。
一开始我说到过我的头发吧。自从跟随父亲以后我再也没有剪过,它们延伸地很迅速,到后来全部纠结在一起,再也没有办法去理清楚。所以到现在我左耳下方的头发还有一个死结。问题是我已经不想解开。
其实自从跟着父亲第一次远行后我就再没见过母亲了。有时候我想到一些细节,觉得他们始终是宽容对方的。
最泄气也是最难解决的问题还是我的学业。因为不断的转学我的在学校的名次一直在后头。开始我甚至觉得我不堪忍受这屈辱的成绩单,于是每考一次试我就自行了断一张成绩单子。每一个交过我的老师都不喜欢我,他们说我不好。什么地方不好?学习不好。完了?品性也不好你看她那是什么德行啊?他们在背地里议论。就像在讲一个神经病发疯的时候是如何如何,毕竟他们那么认真地议论我。
十六岁那年干脆不上学了,窝在家里做些琐杂的事情,比如画画唱歌也连同写些乱七八糟的文字。从此我也的确不是什么好孩子之类的了吧。那时候文字不小心被发表,从而结交了两个做小编的朋友,解决了花钱的问题。他们问我知道什么文章能吸引读者吗?我说我不知道。性。然后我的文章里面开始有些淫秽的东西了。有时候我恶心这样的写法,拼命地想要把这种东西写得高洁些,于是我写男女主人公是如何相爱,又是如何把对方爱到死的。而这再次证明了我的幼稚。怎么做都是多余。一篇文字里有了大篇幅的性描写其他的都是多余了。我的小编朋友教我说这种文章还要写得冷漠,突出都市情感的空洞和荒凉最好。我说好好好然后我写写写。大摞的稿纸被小编拿出去,放在一本杂志最显眼的地方用以吸引读者,大摞的稿纸换成了钱攥在手里。没有人会想到这些肮脏而畅快的文字的作者是个十几岁的离开学校的孩子。
讲到这里我觉得有些冷了。
深秋的时候天空变地苍凉,厚实的云大概是太厚实了,让我一台头就看到一些铅灰色。我不喜欢的阴天在这座城市开始长驻,似乎是舍不得离开。我郁闷不堪甚至连出去闲逛的心思也全无。我常常思考的问题是我到底做了什么。答案是什么也没做。那些文字的问世不能算做我做事的一部分因为意图不单是写东西那么简单。
再到无聊的时候我只好混到一所大学去听音乐派队了。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派队,连台场都是在草坪里用木架胡乱地组装上去的。听人说这所大学的好处就是学生舞会和音乐会特别多。我点点头心想以后不至于找不着事做的时候就发呆了。
九点过草坪周围已经黑压压地满是人。宿舍楼和树上也都是看客。我不禁感叹我已经许久没有经历过这种热情了。我想那些人看我肯定觉得我是那种很疯狂的女生。凌乱的头发倾斜在腰间,戴着牛仔鸭舌帽,穿的是画画时涂得满是油料的衣服,不记得具体是什么样子了。总之那天我打扮得很像个牛仔。
照明灯刺眼的白光把这个寒冷的夜晚弄得像白天一样,像明媚的白天。几个高大的男生摇摇晃晃地走上临时舞台,下面的口哨声便一发不可收拾。好像是一支叫木匠的乐队吧他们的主唱叫兔子。一个眼神温和的男生。他们唱属于自己的歌,一支一支地唱。可笑的是他们的bass手,跳上跳下地做出一些滑稽的动作。据说那个人叫疯子。
木匠的歌自然是不错的就是歌词写得太烂。这句话我在最后的交流时间跳上去说了结果一群人在下面愣愣地,他们看我的样子有嘲讽的意思。几秒中过后又有女生开始尖叫让他们再唱一曲。我差点就被众人从上面拉下来,如果真是那样的我下场就不太好看了。又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句让这丫现场给弄点歌词出来吧结果我被留在了上面。半天,我一句话说不上来,搞得非常尴尬。
Honey Honey ——啊——啊——Honey Honey 他们轰人下台时一贯所用的口号。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充满戏谑。
你们写曲子的人在哪?我问他们。
他不是木匠的。疯子这样回答我,一边把bass拨得嘶嘶地响。不过木匠的全部的曲子都是他写的。这号家伙蛮厉害的呀——
我打赌这是这个学校里最有意思的一次音乐派队。不仅有四面八方的学生组合来这里唱歌,还有一个扮演小丑的不知道哪里钻出来的小丫头。我奇怪的是没有人知道我是外面的,也没有人看出我只有十六岁。
一会走上来一个男生,泛红的细碎的头发,神色深邃而隐忍。他来从我手中拿过话筒,对着下面说我是为木匠谱曲的。然后他把话筒递给我,他隐隐地笑着,左嘴角微微地上翘,有很浓郁的挑逗情绪。
我做了个深呼吸小心翼翼地控制自己说话的语气。我担心我会因为紧张而说出抑扬顿挫的句子来。我说,我,希望和他一起,合作一支新歌,由木匠来唱给大家听。
好的没有问题那我们现在开始吧。那个男生从裤袋里掏出一只圆珠笔和一张揉地很皱的纸,飞快地在上面画出一些豆芽型的符号。这怎么得了我不识谱的呀。
结果我先下手为强了因为我实在不希望被别人当猴一样地耍。
我把话筒拿得很贴进嘴巴,这样我可以以最低沉的声音念出一些句子,跟着感觉而来的一些东西。
我说,炊烟上来太阳下来挽歌上来——
下面一阵轰笑。
挽歌上来爱人早已离开忧伤上来眼泪下来夜晚上来夜晚上来搭一座寂寞舞台。
我重复地念着这些句子我一直一直念。我感觉安静了。听不到任何人的尖叫。
接下来的事情我记不确切。我觉得那是很模糊的句子以至于让我感觉到瞬间的晕眩。我告诉自己好了好了做地很好什么都不用想。
这是我在某个深秋的夜晚的神奇经历,每一次想起就觉得有种玄妙的感觉在里面但又没办法说出来只好闷在心里,或许只需要找个合适的词开形容以下即可。
搭舞台的这支歌我叫它《上来下来》。
派队完了之后自然地我和木匠还有那个为他们谱曲的男生走到了一起。
怎么称呼呀天才的小姐?
冥。我说。
木匠的人七嘴八舌地问我一些刁钻而古怪的问题。我们说说笑笑地走过了一座天桥。木匠的四个人在天桥下面和我们告别了,然后就消失在夜的尽头里。
喂你还没说话呢哥们?我用沙哑地嗓子对走在前面的谱曲的男生发问。
能说什么。不过你的词写得还真不错。
恩。我说。并且侧过脸看他。让人感觉晕眩地泛红的头发,细碎的约有一存长。轮廓分明的脸,几分隐忍。
你是第一次来玩的吧。
Why?
没一个女生可以像你这样随性穿着的,她们都竭力地打扮。可是那又如何。
你叫什么?
北城。
北城后来一直被我叫成小北。他也就比我大一岁多一点点,一个安静写曲的人,说话很少,唱歌的时间都比说话的多。木匠的人除了兔子在念大一以外都属于社会青年。其中疯子的背景很复杂。从外地一路流浪过来,曾经过着类似讨饭的生活,在Bar 里做过bass手也和另外一群人组过乐队,不过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散了。然后结识了兔子,还有木匠的其他人。小北是后来加入的。据说是很巧合地遇到木匠然后聊得很投机合作得也愉快。
每天早晨我十一点接疯子的电话,咚东地跑下楼,和木匠一起吃东西。吃完后目送兔子去学校。他修的是什么专业不清楚,更不清楚学习什么专业可以如此散漫地生活。接着疯子用自行车送我回家。我在家里鼓捣一些乱七八糟的文字也偶尔写一些清纯的东西给中学生的杂志。这些清纯的东西就仿佛是自来水里加了漂白粉,怎么看怎么干净。我这样维持着生活,而不是像只寄生虫那样伸手像父亲大喊着钱钱钱。我为此感到骄傲。中午我拖沓着一双旧木屐等在楼底下,疯子用自行车把我载去兔子学校的饭堂打饭糊弄自己的胃。他们学校每天都吃减肥餐。下午我们在学校一个隐秘的角落里唱歌,这些时候小北会来。这些时候木匠只用手鼓和吉他伴奏。他们就这样一直地唱下去,两个小时或者更长时间。有时候会有夜总会邀请木匠去唱歌。我和小北就回家,在家里睡觉或者无聊。无论如何我们都很快乐。
父亲对我日渐淡漠,我对他亦然。我的父亲呵,他已经由许多年前那个按时回家陪老婆和孩子的简单的男人变得冷漠,没有规律和节制地抽各种香烟,酗酒,早出完归。而我也由一个曾经穿着洁白的衬衫的小孩变为一个头发浓密纠结,穿着落拓的年轻的女孩。但我是快乐的。只是以前的简单的快乐已经变为了换角度的错杂的思考。和木匠和小北在一起的日子太疯狂,却不是没有底蕴的狂。我们写生活唱生活,我们把生活变成钱来挥霍。
而时间像水一样地淌过。
第二年秋,我和木匠和小北一起过了我十七岁的生日。我们在一间Bar 里吹蜡烛和切蛋糕。那是一个阴天可我们依然可以嘻嘻哈哈地玩笑。鼓手拿疯子的坚实的头当手鼓敲得噼里啪啦。
后来的某一天。抱歉已经说了太多的后来,但真的还有后来。兔子突然莫名其妙地消失了。离开了那座城市,离开了木匠的所有人。他走得不留痕迹。当时有两种说法,一种据说是他被学校开除另一种是说他失恋了。我是个没心扉的孩子,那个时候我竟然一再怂恿小北替兔子做木匠的主唱。我一次又一次地提出,直到每一个人看我的眼神从平静到淡漠到愤怒。叫我措手不及。
那天晚上我们去喝酒了。我第一次和一群男生出去喝酒而且第一次醉。依稀间我看到疯子坐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地哭,他模糊的眼睛和粘稠的眼泪被我看到。
小北送我回家。一路上我神魂颠倒地大吼妈的。啤酒在胃底泛滥,快乐灼烧着我脑中不时闪出的那些破碎的脸庞。一路上我也看到小北深邃的眼,泛红的细碎头发。
疯子他们那晚是在拘留所里挨过去的。发生了什么他们记不清了。
我依然写文字。常会接到疯子的电话,我们一起聊些无关痛痒的东西。比如他问今年的PLMM多是什么肤色呀。我一口回答蜜色。他有问我他的头发是用什么洗发水洗的。我坚定地说是肥皂。他又问我他喜欢的是什么型号的女人呀。我说是梦露型的。然后他在那头大骂你他嘛,老子喜欢的是玛丽莲型的。于是我们都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笑玩后通常是一阵沉默,他把电话挂断我这头只听到嘟嘟地盲音延续下来,这些声音回荡在长长的时间里最后不知去向。
我也打电话给小北。他那头总是安静而我这边却很吵。我用我初次和他对白时的低沉而喑哑的声音和他说话。
你为什么总是那么安静?
我喜欢看别人。
就像在看电影一样地看是吗?
可能吧。不过好像比电视里演得更加真实。
看过印度的片子吗?
看过一个女生,掉到冰层里去了。冰非常透明,可以看清楚她在下面挣扎的样子。然后一个男人去救她上来。再帮她脱掉衣服,他用他自己的身体温暖他的身体。
然后呢?那个女生死了没有?
没死。
然后呢?
然后他们做爱。冥,你冷吗。
我不冷。
你真个是没心扉的孩子。
小北把电话挂断了。我听到嘟嘟的盲音因而不知所措。
我的故事到此暂停。我们的故事还没有完。现在我想来告知一下兔子的事。
很多天以后兔子忽然写信给疯子。这让正在没落之中的木匠聚在一起了一个中午。理所当然还有我和小北。那个阳光明媚的中午我们在一家KFC 坐下来每人一杯可乐,心平气和。疯子为我们念兔子的信,冗长冗长的。
疯子大家都还好么?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和你们说我的事。不知从什么地方说起。这也太难得启齿。
我已经在草原上骑马了。这里的马是任何地方的不能比的。我走的时候拿走了我在木匠时唱过的每一支歌的谱子和词。我想我热爱音乐胜于我的生命。
疯,其实我并不是大学里的学生。我是从草原来的。那一年我爱上一个蒙古姑娘,她的名字似乎叫苏禾吧。或者苏河。她是唯一听我唱歌的姑娘。在草原,每一个男人都有高亢洪亮的嗓音,他们会在骑马放牧的时候唱歌,那声音翻越几做山丘。不知道什么原因我没有这样的嗓子。我的嗓子是低沉而喑哑的就如你平时听到的那样子。有时候也会非常亢奋,但又有什么用。在年轻的小伙骑在马背上为心爱的姑娘唱情歌的时候我的声音太不争气。
我还是和你说说苏禾吧。她是唯一听我唱歌的姑娘,而且她说她爱我。后来她为我找来guitar,我开始唱不属于草原的东西。那个时候我是决定取她的。那个时候我才十七岁。我带着她骑马,我对草原的天空发誓我会去音乐学院学声乐。还会出一张自己的专集送她。
然后就是三年前我们在一个Bar 里认识了。
但我没有考上音乐学院。我的文化课全部没有合格。你记得当时我是怎么和你说的吗?我只记得后来我把你带到一所我从来没去过的大学告诉你我是那里的学生。
我是个离谱的人吧。我想我比你更适合叫疯子。
这一次我又回到我的大草原,因为前一段苏禾写信给我说她要结婚了。就在那个蛮荒的草原上,她要嫁给别人。
疯子你说这个世界可笑不可笑呢?我为我的一句话在外面游荡了四年为了一个草原上的蒙古姑娘我去唱歌过着向别人讨钱般的生活。而那个姑娘却说她要嫁给别人了。
他妈地真是个贱货!
我跳上北上的火车的时候的念头是要杀了那个女的。想了想觉得不对。我他妈的还爱着她呢。我是有点想和那个蒙古男人决斗的意思吧。
疯子你找不到那把木制的guitar了是不是。是把它带走了,而且当着苏禾的面把它砸成了碎木屑。也不能解恨!我的伤心的事情还多了我懒得继续将下去。
你可以来草原看看除了这里的女人一切都上好。你应该会喜欢这里撒尿的方式,一个啤酒瓶套上去就地处理。
我要离开木匠。我不开玩笑。唱了太久我累了。我原本喑哑的嗓子如果再唱的话我会连语言一起失掉的。让北城进木匠主唱吧。还有那个叫冥的女生,她写的歌词在第一时间让我心痛。
我在砸掉guitar前用它最后为一支歌伴奏。《上来下来》炊烟上来太阳下来挽歌上来挽歌上来爱人早已离开忧伤上来眼泪下来夜晚上来夜晚上来搭一座寂寞的舞台是谁在唱歌啊声音里充满信赖他还在那在死去的爱情里徘徊
木匠、北城、冥你们继续唱歌吧。祝一切安好。
兔子于草原
疯子念完了信。然后小心的把信贴回原本的一个小方块的样子装进信封。哥们,这是兔子留给咱的唯一。你们不觉得他吝啬吗?这厮还真他妈的牛逼看老子炒他个回锅兔!疯子抬头看我们,眼神漠然和暗淡。忽然他扑哧地大笑了起来。那么干涩地笑着,歇斯底里地。
笑了一会,他又不笑了。怪异地看着我们问我们是不是觉得不够可笑。我想谁都知道这个时候疯子是最最难受的。
疯子哭了。他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那样大哭起来。
这是我遇见木匠的时间里头最沉重的一天。这天我们忽然把话题转到音乐之外,我们忽然不说小北的曲子写得好,忽然不说我是天才的写词的小姐了。这一天疯子忽然哭了而木匠和我和小北忽然就不开心了。
这一天木匠解散了疯子独自骑着自行车回去而不是和我一起。
回到家里我写了一篇纪念木匠的文字拿给编辑。我笑着把这篇文字双手奉上给我的那个小编朋友。我并不缺钱花。我告诉那个编辑。我说木匠是一支很优秀的乐队,可是因为种种原因它夭折在路上了。现在我只希望能有一点纪念。
我第一次觉得那个刊载过淫秽文字的杂志连同那里的编辑是这样的神圣。然后我双手奉上我的文字希望可以发表。
小编把稿子接过去。草草了了地看了看说这样的文章不发表。原因?没人看。一点刺激都没有的东西谁来看。过分平淡的东西,如果你可以写得稍微惊天动地一点的话那还有发表的希望。
突如其来。哈巴狗一般像我乞讨文字的小编辑,他把我双手奉上的文字无情地退还,他那么骄傲,平白无故的把我的生活丢在一旁。一个模糊的情节,我什么都还来不及看清,就啪的一耳光落在面带微笑的小编脸上。稿纸飘在半空中,我飞快地跑出去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后来。这又是一个后来,最后的一个。某一天父亲在房间里收拾东西他说我们要回到那个很多年前的城市了。他的脸上带着笑。那张被烟酒摧毁了的面容上有了一个老人的恬淡以及慈爱。我无法相信。
想柠檬色的房子吗?我们以前的地方。父亲温和地问。
当然记得。那个他和母亲互打耳光的地方我怎么会忘记呢。就好像电影一样令人无可挑剔的画面,就在很多很多年前。
我们回家去了。最后我们还是回去了。生活在一座柠檬色的房子里,和我的父亲和母亲。无论我曾经和怎样的一群孩子过着一种怎样晦涩的生活,我们怎样快乐或者忧伤,就像一部电影一样,结束了散场了。
时间和往事是我们在看电影时,瞬间所听到的空旷的回音。
2003.4.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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