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把手上的第七片指甲倔犟地用手撕掉而把指甲钳扔到某个旮旯里时,悄然发现,窗外寂寞的天空飘起了霏霏的细雨,湿润了人来人往,车来也车往的马路,一抹暗色迷蒙了远处的天。本来应该是完全彻底的黑夜被多事的霓虹灯分割得支离破碎。头上的日光灯似乎很隐忍现时的寂寞,于是没有表情地发出漠然的白光。我看着电视机里男主角为哄女主角而大买玫瑰花,不禁觉得生活大抵也许应该可能肯定要这样吧!于是继续坚定地用手撕第八片指甲……
——————————题记
十月,满地枯叶,飞,北方。
认识荃那年,我高二。生活平淡烦燥地出奇,每天被数学题搞得焦头烂额、心力交瘁。浅学习成绩很好,确切地说,认识她,是为了能解决学习成绩上的问题,好保接下来的高三不致于落个没名没份。浅喜欢写字,写一些乱七八糟自己有时候看不懂别人也看不明白甚至会迷失在里面的文字。
可不知怎的,我喜欢那些零碎的字,就像我喜欢骑着自行车路过这条在这个城市最繁华的商业街。左右都是几十层的高级商场,路上车来车往的都是奔驰,宝马,凯迪拉克……偶尔还会发现一辆艳红的法拉利飞驰而过。浅听后,说我夸张了,她说那是她自已乱写的,“杂诗”吧,庸俗得很。浅说这话儿时,笑得很漂亮。
十月份,我上网的频率开始升高。每天往返于bbs和漫画网之间,过着是异于常人的网络生活。当时在x站在混了个斑竹做,每天发发导语删删贴,有机会的话还会遇上一个顶级灌水的1分钟就刷一次屏,这个时候我就会比他更贱还牛,然后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看着陌生的侵入者落荒而逃。生活过的挺滋润的。
猛地发现,其实习惯了的生活就是美好的。太多的时候,我们太执著于理想的方方面面,孜孜不倦地求之不得,与其这样,反而觉得,游离在这生活之中,延续习惯自己的生活,有时就是一种幸福。可浅不喜欢我过这种生活,她说这样容易让一个人丢失了自己,她教育我人要往积极处想,无论在怎样痛苦的情况下。
其实那时候我并不讶于她对我说这句话,而仅仅只是“痛苦”两个字一直在撕扯着我。它让我害怕浅,害怕天真灿漫的浅也会用那两个字了。空闲之余,我会把浅那自称是“杂诗”的东东贴上做导语。在给浅这般说时,她笑着对我说,嗯,那样很好啊,那笑依然很漂亮。
假如在生硬的刺耳声中
在一个错误的谐音咯咯吱吱的响声中
喉咙嘶哑和突然沉默
那绝不是因为我们的过错
2001.10发浅的第一期导语。
十一月,第一场雪,飘,北方。
北方的第一场雪下得稀稀疏疏,寒气逐渐在上升。我和浅孩子般地在操场上撑开双手感受着这雪的降临。软软的,而且很白。惹得我和浅咯咯咯地笑。毫无疑问,我们两个都喜欢雪。也许像落单的候鸟一样,我们已经厌倦了寻找温暖的方向。
浅家里很富有。父亲是a government高级职员,母亲在a城b大学任教授。家教很严,不让她在思想上有任何叉歧,而有修养是必要的。浅从不向我谈起家里事,这在她认为上是多余的。我们在一起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浅衣服最多的是格子衣,她曾指着格子衣上的格子对我说,这代表着角落,每一个角落,我在其中,很安全。我想我应该知道有一种叫叛逆的东西一直存在人的内心中,当你没去注意时,它根本就不存在;而当无意触及,它已悄无声息地来到你身旁。
秋天继续在夏天抽身而去的城市无所顾忌地漫延。我在一种复杂的心情下走进了这座宅子,步履缓慢矜持。
11月,我再次上网发了浅的文字。
我穿着一只玻璃鞋
站在黑夜中
等了很久
最后
我轻轻地对已经显得有点疲累的南瓜马车说
我们回家吧
记得《等待戈多》里弗拉季米尔的这样一句话:希望迟迟不来,苦死了等的人。
十二月,雪花纷扬,坠,北方。
寂静的夜空传出阵阵悲怆的干嚎,划破天际。极目之处,群狼正在仰首朝天,发出他们内心最为沉痛的哀悼。时间飞快。你以为自己在走自己的路,不变的直线;其实你逃不出,一直在绕圆圈,时间突兀地洒下,不留丝毫余地;从皮肤上渗透又出,把寂寞全部蒸发,冥冥之中透着凄凉。
十二月开始,我网越上越疯狂,与现实完全脱了轨。功课对我来说简直微不足道,兴致来时就抄一抄,郁闷时我连瞥一眼都懒。生活过得异常颓败。那天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浅,感觉她瘦了。这几天忙着上网也无暇与她来往,听同学们说她最近的学习比以前更努力。我想,那是应该的。我们两个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浅说,这几天晚上都通宵吧,你看,黑眼圈都出来了。通宵可不好,对女孩子的皮肤有副作用。其实你可以调节一下自己的生活,不必每天为了没事做而老往网吧跑。比如说早上6点起床听“早餐英语”,中午找几个朋友逛街,晚上可以看吴宗宪的《我猜》,再无聊就瞧瞧国际国内新闻,偶尔也可以……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这样吗?!我冲着浅大声地呵斥然后一口气路回了家。
我以为我不会再微笑,在那个雪花飘飘的下午,我用我的泪水肢解了我最后的笑容,风轻狂地刮着,我最后的笑容已经随风飘逝,无处可寻。我像一片轻浅的落叶,在风的边缘处挣扎。我只能望着我的angel然后我开始蹲下来,缓慢地哭泣。
体育课那天我们一大群人踢起足球来,整个操场看上去热哄哄的。我记得那天下午雪花一直在飘而太阳破天荒的也在。一切安祥得让人害怕。浅很活泼地在操场另一边打排球,太阳下的她显得很耀眼,脸上因运动而圆润光晕着。但我总觉得氛围怪怪的,浅不住地停下来按着胸口娇喘不息。最后我看着浅在我的注视下倒在了地上。
诊断结果第二天才出来。那个戴着黑眼镜的老医生一脸沉重地说,为什么服了大量的镇定剂又去做强烈运动?我不知道浅的那些所谓“大量的镇定剂”是从何而来,但我想这些问题现在已经无所谓有无谓无了。手术当天,浅因心脏休克而停止呼吸。
看着浅父母歇斯底里的鬼哭狼嚎,我心中阵阵刺。
十三月,过眼云烟,杂,北方。
记得我曾问过浅喜欢什么月份,当时她高兴地回答我:十三月。当时我就反驳她根本就没有这个月份。
浅火葬前那晚我去看了她一下,脸比以前更苍白了,但很平静,我看着她安祥地躺着,心里被扯得难受。浅,你已经自由了,只是会寂寞,知道吗,我会想你。我对自己发誓说,那是最后一次流泪,为浅的最后一次。离开时无意瞥见浅格子衣外的兜儿露出一半纸的角,我把它抽出,张开,里面写着:
当蜘蛛网无情地查封了我的炉台
当灰烬的余烟叹息着贫困的悲哀
我依然固执地铺平失望的灰烬
用美丽的雪花写下:相信未来……
呜呜呜……浅,我们都要相信未来的。
我们都是游离在这不相干的世界,没有人会注意。
我站在一场悲剧结束的边缘所以应该流下的泪水都已经风干一片夏天的落叶含着微笑轻轻坠到我脚边。
安妮说,生命是一场告别。生命是一场幻觉。
i 'v come so far , i can't go back where i used to be .
有那么一句话——天长等世事,化云烟;地久待沧海,变桑田。
而现在我只能在这里说。那些无名日子的感触,缠绕在我的心头,像绿色的苔藓,绕附着老树周身。
两个世界&躯壳和精神内核。
浅那张纸的背面这样写着:我挣扎着在亚麻绳上打了最后一个结————代表死亡。
2001年13月,浅的最后一期导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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