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领带

二、领带

　　领带打好后总觉得不是很舒服，我只这一条领带，也就由于只这一条，不得不昨天晚上洗今天早上打好，脖子上也如同挂跟面条似的，粘忽忽的弄得衬衫都湿了一圈，好歹总算有根领带，我打着面条样的领带挤公车，周围人的目光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我的领带上面，大概大家觉着打着一条湿碌碌的领带不是什么正常的事吧，弄得我不知所措，扶着汽车扶手，低着头，不敢再朝别人看，生怕与哪个人的目光相撞。于是如此窘迫地挨到了下车。
　　也许是只顾着领带的事了，下了车才突的想起今天是否带了钥匙出来。左思右想，从大脑里翻找，按时间顺序，从爬起床那一时间点顺序往下翻，然后看麻雀，然后洗脸刷牙，没吃早餐，出门，对，出门的时候我还拿着钥匙，应该在身上才对，怎么现在没了？又想一遍，还是找不到，该不会掉在公车上了？人那么多挤得厉害，也不可能啊，我一直低头注意自身的，于是tuifan这个想法，又建立另一种想法，总之各种想法皆有可能，而实际上，事实只有一个，但我现在是不可能回去寻找了。随它去吧，反正我那屋子里没什么称得上值得被偷的东西，无非一些垃圾罢了。这么想来心情倒是安静了不少，于是径直朝公司走去。
　　走进办公室，见几个同事正在一起谈论着什么，不时发出一两声轻叹。我则只顾着往墙角钻，要是让他们看见我这个样子肯定又要奚落一番。有些事，往往越是想隐藏起来不被别人发现也便越是暴露得明显，尤其是同事甲那巡航导弹似的两只眼睛硬是追着我不放，一副不将我击落势不罢休的架势。我只顾一个劲的走我的路，奇怪怎么走过这短短十几米就像跨越了一个世纪似的，才好歹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翻出这些天的资料查看，盘算着那些准客户当中有几个需要再次拜访的。
　　忽然想起那个胖子该是值得拜访的头一位。胖子胖得委实可以，肚皮上的赘肉下垂得连皮带也露不出，上身是肥大的t-恤，脖子上红红的，脸则是煞白，而且嫩得如同刚刚出水的豆腐，两只笑眼总是那么可爱，让人看不出他会生气，至少不冷漠。
　　“本产品的利润相当可观，卖出去可以有百分之百的纯利，科技新产品么。”什么东西冠上科技这个词就会大大提升自身原有的价值，就如同我所从事的是一种科技养生小型保健仪器，过去人们炼丹求长生，但现在却是靠科技，这样似乎可以比过去更有真实性。并且科学家们已经预见到科技将来会与生活息息相关的，它会附着在生活这块巨大的腐殖质上，并且分割不得。这样就又可以滋生出更多的养分，再次进行科技创造，继而再次将科技与生活相结合，怎么说都是与生活不能分开的。
　　“是吗？”胖客户一脸不屑地问。
　　“那是自然。”我诚恳答道。
当时具体怎么说的早已忘掉了，只觉得当时还有第三者在场，他胳膊交叉抱在胸前，右手竖起大拇指和食指托着下颚，食指还在上边来回摸索，嘴角朝右斜起一个锐角，还微笑着露出几颗牙齿，眼眯成一条线盯视着我看。这么没礼貌，我讨厌这样的人，在别人讲话的时候怎么可以做这种表情呢，没礼貌得厉害，奇怪的是怎么也看不见嘴以上的部分，索性不去看他，看也只能凭添烦恼，让我发挥不好。我目光专注地看着胖客户，侃侃而谈，胖客户频频点头称是。
　　“有些道理吗，这样针对性的做工作可以帮我们减少费用，相应提高利润，不错，方法可行，你们这种产品的前途又广，好，科技这玩意儿真的不错啊。希望合作愉快。”
　　“谢谢。合作愉快。”我说声再见便径直返回公司。
　　我想胖子心目中的偶像该是比尔.盖茨才对，家中贡个他的牌位都说不定呢，问题是那第三人是谁？那家伙真够倒人胃口的。他不只一次这样出现了。不过他越是以这样的姿态出现，我却可以发挥得越好，如此说来在某种程度上将我还要对他道谢了。相反倒让我对胖子有些愧疚，将来上天堂的时候，上帝会不会因为他太胖而不收留他呢。

　　“我本来身材相当苗条的，是那个家伙让我对不起众位兄弟姐妹的。”他会指着我向上帝告状的。
　　“将来让他入地狱。”上帝回答他。

　　“啪”的一声，一份报纸落在我的办公桌上，甲终于要向我发动进攻了，这次是突然袭击。
　　“看看吧，leslie死了，还是自杀。”
　　“什么啊？”我摸不着头脑地问。
　　“那个演戏的，就同性恋那个。”
　　“和我有什么关系么？”
　　“知道他为什么死吗？这种人神经不正常，凡是神经不正常的人都会出问题的。”甲巡航导弹似的双眼落在我的脖子上。
　　“我神经不正常？”我与甲怒目相对，可又怕与他眼光相对，害怕看到他的眼睛正在看着我的领带，我的眼在他的脸上来徘徊不定，硬是不看他的眼睛。
　　“我没说啊，要是你自己那么认为的话我也不会阻拦。”他的话里明显带有讥讽味道。
　　“你说什么？！”我怒不可遏了，真想起身给他两巴掌，不过周围这么多人，那样一来大家必定都会看到我这寒酸的领带。我没站起来，因为我的领带。
　　“你这样的人啊，真是无可就药了，都怀疑你还能活下去。”甲更厉害地讥讽，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我的脖子，或者是挂在上面的领带。
　　“这个不劳你操心，活不下去时我自有活下去的办法，而且现在我不还好好的活着吗，和你一样好好的活着，或者更好。”我反唇相讥。
　　“办法？你能有办法？不敢相信啊。”甲还在挑逗。
　　这是何苦呢？看来不揍他是不行了，任凭对我这么侮辱，谁也不可能忍受，我想希求大家，可大家的态度一如看戏，任凭我俩一句句地富有感情地讲对白。然而，他们都在银幕之外，没有一个能够站出来，看来只有靠自己动手了。
　　“干什么啊！成天没正经的，难道就不会好好讨论工作吗，就知道在这里耍贫嘴，这里是办公室，不是你们吵架的地方！”主任的到来制止了一场将欲爆发的战争。
　　好了，这下消停了，领导的力量是无穷的，大家都言听计从。每个人都听主任的，主要原因还是他本人有服众的地方，公司元老，人老成，有城府，业绩显著，总是给人似近而远的感觉，我觉得还是他的那条领带的与众不同，打的方式自然是很正规的，但每天的领带都会与前一天的不同，并且每条领带在打上去的时候总能最好地与打领带者恰倒好处地融合为一个完美的整体。跟他相比我自然是相形见绌，没别的好说的，我们信服他。
　　“好了，下面说一下工作……”
　　领导站在所有人的前面讲话，风度翩然，我想他这样的人肯定得有个情人，不知“藏”在什么地方，对于情人来说我觉得还是用藏这个字眼比较恰当。嘴说作为其中的任何一方都可光明正大的在这个世界上游逛，没什么与其他人不同的，但是其眼神已被深深的打上了一个烙印，为此我对他们深切地同情，虽然他们的日子过得要比我的舒服。

　　今天早晨主任从情人的温暖怀抱里挣脱出来，大概惊动了她，那个美丽善良的女人如同受到惊吓的兔子一样，身体娇小柔软，皮肤白皙如脂，经不起点点风吹草动，她害怕身上稍有闪失，哪怕沾一粒灰尘都会惊呼着抖掉那颗有损形象的浊物，这个时候她微微睁开双眼，痴痴地凝视着自己的男人。
　　“要走啦？”语气极为温柔，仿佛棉花糖融化在口腔里。
　　“嗯。”
　　女人双手支床，抬起上半身，并不抬头，注视床单片刻，或许她在回味昨晚的温存。起身下床，走进厨房，准备早点，冰箱里有早已备好的牛奶，袋装面包片。十几分钟过后，加热过的牛奶，煎蛋火腿三明治摆到餐桌上。
　　“亲爱的，过来吃早餐吧！”
　　“嗯。”
　　吃罢早餐，男人转身要出门时，女人拉住男人，轻吻他。突然女人似有惊奇发现，拽着男人的胳膊，盯视着他的领带。
　　“领带怎么打成这个样子，怎么出去见人啊，来！”
　　她又为心爱的人重新打领带，在这个时候女人的细心便淋漓尽致表露无疑，纤细的手指在男人胸前上下左右地绕来绕去，领带被精致地打出来，与人整合到一起。女人还在抚摩着领带不肯放手，她不愿意爱人离开，男人抱住她再次亲吻之后才匆匆离去。



／2004.09.04／